中国足球史话：伊尔比德惨案

施拉普纳是谁？在上世纪90年代初，他是在中国知名度仅次于马克思、恩格斯的德国人。他是改革开放之后中国国家队的第一任外籍教练，也是国足历史上第一位真正自行聘任的外籍教练。他曾被视为是中国足球的救世主，但后来却又被球迷称作“国际骗子”。而这一切的变化，都来自约旦北部的一个城镇：伊尔比德，来自于一支“鱼腩部队”：也门队。

(图)施拉普纳是改革开放后国足第一任外籍教练

【德国“白求恩”曾经上春晚】

早在1984年，德国的曼海姆队访问中国，当时的主教练就是施拉普纳。通过这次访问，施拉普纳和中国足球取得了联系，几年之后，他转而执教德乙的达姆施塔特，选择引进了中国球员古广明。1989年，中国队在世界杯预选赛失利之后，中国足协觉得国产教练不行，需要外籍教练。古广明就向足协领导马克坚推荐了施拉普纳。

在上海大众的赞助之下，施拉普纳顺利成为了中国国家队的主帅。这件事在德国也引起了轰动，施拉普纳也曾经骄傲地说：“我是欧洲足球界，抬眼望中国的第一人。”

施拉普纳刚到中国的时候，很多媒体对他大加吹捧，说他在德国教练里的排名在贝肯鲍尔之前。实际上，施拉普纳没有大家所吹嘘的那么神，他最大的成绩就是把曼海姆队带进德甲，并且拿了第6，在德国小有名气。而且在执教中国队的时候，施拉普纳已经在德国下岗很多年，他取得的那些成就也都是陈年往事了。可他确实是改革开放后国足的第一任洋教练，国人对他寄予非常大的期望，想着国内教练这么多年都不行，换个外国人，总该行了吧？

(图)最初国人对施拉普纳寄予很大希望

施拉普纳被视为是白求恩一样的人物，在中国享受着优厚的待遇，大家也都尊称他为“施大爷”。1992年的亚洲杯，施大爷确实带队成绩不错，中国队拿到了第三名。中国球迷更是认定，这位德国人就是中国足球的救世主。

在1993年的央视春晚上，施拉普纳作为嘉宾出席。而当时牛群、冯巩主演的相声《拍卖》，也开始拿施拉普纳做“素材”。他们在小品当中拍卖施拉普纳的一根头发：“施大爷的这根头发是在中国变白的，是为了中国足球变白的，是为了中国变白的，我们要把它永远留在中国。”最终，施拉普纳这根头发被拍出了5万元。

(图)施拉普纳作为嘉宾出席春晚

施大爷在中国也留下了很多经典语录。首先，他强调中国球员要有“豹子精神”。他认为，中国队最缺的就是精气神。为什么中国队总是在关键的时刻顶不住，就是队员们缺少勇往直前的“豹子精神”。当然，这个提法后来也被一些教练反复强调，只是换了个说法。朱广沪执教国家队的时候就提出要有“疯狗精神”，实际上和“豹子精神”是一个意思。

另外，当时中国队的球员在处理球时不太合理，有时候犹犹豫豫，无法进行最佳的传球选择。施拉普纳对此很是苦恼，后来他说出了一句名言：“如果你在场上不知道往哪踢，就往对手门里踢。”这句话被奉为经典，成为了中国足球历史上让人难忘的“语录”之一。

【“小蛇”爆冷】

1993年5月28日，中国队在约旦的伊尔比德面对弱旅也门队。这是国足在世界杯亚洲区预选赛的第三场比赛，此前，国足6-0巴勒斯坦，3-1约旦，这场面对公认的“鱼腩部队”也门，中国队取胜在所有人的计划中。

对也门的比赛前，施拉普纳被分到了宾馆的519房间。所有人都劝他不要住这个房间，因为“5·19”是曾雪麟那届国家队输给香港，引发球迷骚乱的日子。大家都认为这个数字不吉利，希望主教练能够换一个房间。但施拉普纳不信邪，他认为这些东西都是迷信。对于对手也门，施拉普纳根本不放在眼里：“也门只是一条小蛇，我们轻轻一下，就可以把它斩断！”

(图)施大爷说，轻轻一下就可以斩断也门队

比赛的过程和大家预想的不太一样。中国队牢牢控制场上局势，但就是没办法破门。而也门队一次看似并不好的机会，却取得了进球。

也门队的进球也有很大的运气成分：他们的一次远距离任意球机会，射门打在了门柱上，又反弹到中国队门将徐弢的胳膊上，弹进了大门。中国队全场完成了26次射门，但没有一个进球。也门队把握住了仅有的机会。

因为中国和也门的比赛没有电视直播，所以很多中国球迷当时并不知道比分是多少。第二天一早，球迷们看新闻才知道比赛结果，当时很多人都无法相信，以为是搞错了。到了晚上，电视台开始播放比赛集锦，大家看了之后才知道，中国队就是得势不得分、被对手抓住了唯一的机会。

之前国足虽然在世界杯预选赛里也屡屡失利，但还不至于输给这样的不入流球队。如今连也门这样的“小蛇”都输，这让中国球迷非常不能理解。施拉普纳不是说，轻轻一下就可以把它斩断吗？

(图)伊尔比德之败出乎所有人意料

国足在输掉这场比赛后，许多队员都哭了，因为他们知道，没有拿下也门，等于白白丢失了计划内的一场胜利，后面就基本没戏了。当天晚上，徐弘、彭伟国、魏克兴、高洪波、吴群立等七八名中国队的球员来到了徐弢的房间里聊天，一直聊到了天亮。他们认为，中国足球要想有出路，必须走职业化的道路。但是对于如何走职业化道路，大家也都不很清楚，你一言我一语地设想着。

后来，中国队在与伊拉克队的“决战”中0-1告负。6月5日，兵败的中国国家队回到了北京。当时机场高速路刚修好，国足队员坐的车经过时，武警在两边保护，这是为了防止有过激球迷做出不理智的举动。警车一路开道，把国足队员送到香山宾馆。时任国务委员李铁映来看望大家，主要是鼓励，让他们继续拼搏，国足队员都很感动。

虽然此后国足回到主场四战全胜，但依旧被淘汰出了美国世界杯预选赛。很多人认为，输给伊拉克这场比赛是决定性的，但其实输给也门，已经埋下了被淘汰的恶果。中国队拿不下这样的对手，等于是交出了主动权。

【职业化的催化剂】

时任中国足协的专职副主席王俊生回忆：“没有伊尔比德惨败，就没有中国足球职业化的催化剂。”诚然，伊尔比德惨案给中国足球界的触动很大。一年之后，中国足球就走向了职业化的道路，告别了专业体制时代。

当国足又一次在世界杯预选赛中失利后，施拉普纳没有马上下课，而是被架空，成为了一个技术顾问。而曾经的“施大爷”，此时被球迷称作是“国际骗子”，受到了各种攻击和嘲讽。1994年亚运会后，施拉普纳离开了中国。

(图)这次失败让中国球迷很不满

事后，施拉普纳也继续关注着中国足球。他对于中国足球之后的水平下降非常失望，也对接任者戚务生的工作表达了不满：“我做了很多打基础的工作，中国足球正在一天天好起来，但是之后呢？一切都变得越来越糟，我不愿意提那个人(戚务生)的名字，在他成为中国国家队主教练之后，你们看看都发生了什么？中国足球什么都没有了，似乎一切又回到了最初，我之前的所有努力都白费了。至于米卢，那是一个奇迹，我不知道他是怎么完成那些的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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