序章 自强不息徒叹息
第6节 开往冬天的城铁
谭孝礼继续游说贾秋明:“再退一步说,你现在要考虑的不仅是你自己,还有夏梦雨。现在你俩如胶似漆,她也死心塌地愿跟着你,那是因为还没见识过外面的花花世界。前两天,我一姐姐过生日,一大帮朋友在酒吧包场疯了一宿,知道花了多少吗?3万!你给得了吗?可外面给得了的老男人多得是。你再一想,其实3万算什么啊,二环里连1平方米房子都买不了,可有房子的老男人还是多得是。所以,你得有点危机意识,把弦绷紧了,夏梦雨真要想找,比你条件强的一抓一大把,排队等着!你想说自己是潜力股?可女人青春稍纵即逝啊,等得起你充分挖掘出潜力么?”
这一次,谭孝礼准确地戳中了贾秋明最大的软肋,夏梦雨。猛灌完一杯酒,贾秋明一拍桌子,“妈的,长考必输,这事就这么定了!”
谭孝礼又给他倒满一杯,“今后咱们有福同享,有难同当!”
“有福同享,有难同当!”两人一干而尽。
为了工作和推研的选择,贾秋明进退维谷了3个月,为了一道3秒钟就能读完题面的足球题目,贾秋明瞻前顾后了30分钟。4轮出线的例子实在不胜枚举,答案不可能这么简单,可如果3轮就能出线,又实在太匪夷所思,毕竟整个小组赛才刚打完一半,后半程结果可能与之完全颠倒,凭什么就能确保前两名资格?
于亚东已经开始看表,再过5分钟,考试就将结束。老人家一度将卷子翻到过第二页,但只看了匆匆数眼,便又摇摇头翻回首页。帅小伙倒是已经做完了题目,正左顾右盼等待收卷,不过从他不自信的表情来看,恐怕不少答案都是蒙的,心里正打鼓。
通过之前的交流,贾秋明知道这个帅小伙名叫刘竹飞,比自己年长3岁,四川成都人,在当地一家报社工作,两年前便已有房有车,如今更是老婆孩子热炕头。再想想自己,仍要蜗居在距离北五环尚有7公里的回龙观一居出租房内。如果自己回到老家合肥,压力应该也会小很多吧,不过他从未动过这种念头,因为那个50余平方米的小家内,还有夏梦雨。
选择租住在回龙观,首先是因为方便,美科贝特公司位处上地信息产业基地,地铁13号线即可直达。其次当然是便宜,毕竟这里已是北五环外,连出租车都看不到一辆。最后,也是最关键的一点,租下这间屋子不是通过中介公司,而是谭孝礼,房东是他一个远房叔叔,租金也就格外便宜,每月只需2000元。
贾秋明永远不会忘记,2010年7月第一次看房时的情景。一想到这是自己在北京的第一个家,心潮便格外澎湃。然而当谭孝礼打开房门的那一刻,贾秋明的心情瞬间跌落至谷底,犹如被人从头到脚浇了一盆凉水,刺骨的感觉透彻心扉。尽管已听谭孝礼说过,这间房子简单装修后就一直搁置,从未打算住人,里面家具有限,贾秋明万没想到,竟会有限到这种程度——从客厅到卧室再到厨房、卫生间,总共只有两件家具,第一件,是一把折叠椅,第二件,还是一把折叠椅。
贾秋明没有抱怨什么,也没有资格抱怨什么。直脾气的夏梦雨忍耐力可没有他这么好,“怎么连张床都没有啊?”
“是啊,这确实太简陋了,我看着都快掉眼泪了。不过你俩放心,万事有我呢。反正你俩还得先回趟家,也不着急住不是,这几天我就去张罗,双人床、沙发、电视、空调、冰箱、洗衣机,都能给你们备齐喽,我们家就有好些现成的,不过都只能是二手的,你俩就先凑合使着,等以后条件好了咱再换。另外我再跟我叔叔说说,这简直就是毛坯房嘛,租金还得商量商量,至少帮你们还到1800。”
“你叔叔根本没打算住,那买这房子干吗?”问话的还是夏梦雨。
“当然是等着升值啊。这房子好像是我初中还没毕业他就买了,当时1平才2000多,10年不到就早过万了,增值速度比存银行强上N个数量级。不过你俩放心住着,他又不缺钱,没打算过卖房,何况我跟他打过招呼了,让你俩想住多久住多久,租金也不会涨,他就当你们是帮他看房子了。”
“这里离市中心那么远,就没担心过房价可能会跌么?”一直默不作声的贾秋明终于提出了疑问,却被谭孝礼当成了外星人。
“房价跌?您老第一天来北京吧!就算偶尔跌俩月,到头来还得涨回去,这是大趋势,不可能有变,什么叫刚需你懂么?你要是不信,等你正式上班了,坐一趟早高峰的城铁就什么都明白了。”
2010年8月1日第一天上班时的情景,果然深深震撼了贾秋明。城铁站内密密麻麻的人群,让他恍然置身于春运大潮之中,可身上豆大的汗珠却又提醒他,这不是做梦,不是春运,只是上班,今后每天清晨都要面对的一道程序。贾秋明紧紧牵住夏梦雨的手,生怕汹涌的人流将两人冲散。
开往上地方向的城铁已经过去3班,贾秋明和夏梦雨仍滞留在月台上,每隔几分钟随着人潮缓步挪向轨道旁的黄色警戒线。此前的两站立水桥和霍营都是换乘大站,人流密度甚至更胜回龙观,那里的人潮早已将车厢塞满,当城铁驶入贾秋明的视线,他能看到的只是最靠近车门的几位勇士,使出吃奶的劲想把门内的无数“肉片”挤得更薄,继而憋足一口真气,施展出壁虎游墙功,将自己也变成一张肉片贴上去,待车门关闭后,靠车厢的反作用力让身体保持平衡。这一壮观场景,用包饺子似乎已不足以形容,比喻成自行车打气虽然稍显抽象,可能还更为合适。因为等到下一站车门再开,紧靠门边的勇士们会因车厢内外压力差而先被挤出门外,等要下车的乘客奋勇杀出一条血路成功逃窜后,再一个箭步蹿进车厢,等待后续的勇士们将自己挤成肉片。
此情此景,勾起了贾秋明大学时代早自习占座的痛苦回忆。严冬腊月的瑟瑟寒风中,凌晨5点45分,京华大学图书馆阅览室门外,已黑压压站满了一大片,大家都在等待6点钟准时开馆的那一刻。贾秋明听见身前两位同学正在探讨占座技巧,一颗被雷锋帽和大口罩包裹得严严实实的“粽子”说:“咱们排得是不是有些靠后?刚才就应该站在门边。”另一颗粽子回应:“一听你流体力学就没学好,现在这种情况下,等门一开,中央流速是边缘的1.8倍!”贾秋明读的不是物理系,没学过流体力学,不过从此以后,只要是排队,他都会谨遵二号粽子的教诲,能走中央绝不走两边。
如今城铁站内的阵势,远比当初在图书馆占座更为壮观。贾秋明觉得很泄气,很失落。当年顶着严寒酷暑,日日夜夜起早贪黑,图的是什么?还不就是将来能出人头地,不用再受这百般痛苦吗?可现在倒好,苦难更胜当年!至少读书时,下自习不用再占一次座,如今迈入职场,贾秋明可以想见,等到下班,必将再受一遍挤城铁酷刑的煎熬。从语文数学到理化英语再到高数线代数模电,16年的艰辛,真的只是为了从一个火坑跳向另一个火坑吗?
《赌球大革命》小说连载序章第6节:开往冬天的城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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